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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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樓。不過五千雷騎加上三萬赤旅步卒,面對這十裏長城,你還是不要指望能夠封住嬴無翳。"

白毅不動聲色:"那依你所言,我們是必敗了?"

"殤陽關一道雄關對著六百裏平原,一面是一夫當關,一面是無險可守。兵法上說,這六百裏平原是一片飛地,別說十萬人,就是三十萬人,也是枉然,"息衍微笑,"不過,如果是你主持,我賭嬴無翳有一半的機會要葬身在這裏。"

白毅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:"你真的希望嬴無翳死?"

"相比起來,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活得長些。"

息衍遞上一個小小的油紙包:"南淮城有名的秋玫瑰花籽,下唐百裏霜紅就是這一種,我知道你拿來有些用處,臨行時候特意在集市上挑了一包。"

白毅拈在手中,輕聲道:"多謝你。"

兩人不再說話,袖手於欄前眺望著遠處的殤陽關,目光一直越過關上的紅旗去向天盡頭的浮雲。

"你我各為其主,私下相見還是越少越好,明日來我營中,看一看諸侯大將,"白毅忽然轉身下樓,頭也不回。

息衍裝了一鍋煙草,默默的含在嘴邊。

此時下唐的中軍步卒距離殤陽關還有五十裏。數百輛輜重大車居中,軍士手持武器步兵跟從,在低沈陰翳的天空下緩緩推進。

呂歸塵掀開車簾放眼眺望,大軍沿著略微起伏的草原匯成長長的蛇行,去向天地盡頭卷雲低徊的地方。他想起北陸原野上遷徙的羚羊群,秋去東來的時候,結成漫漫的長隊,沿著有水源的古老路線,行程長達兩千裏,去向南面溫暖的草場。那條穿越茫茫荒原的危險之路像是烙印在羊群的血脈中,即使新生的小羊也知道跟隨著成年的羚羊,在秋風初起的時候出發。

他有一次跟隨呂嵩出獵,遇見了遷徙的羊群,一路都有因為幹渴而倒下的羚羊,母羊舔著死去的小羊,說不盡的哀涼。呂歸塵問起的時候,老練的獵人說是因為附近的幾口泉水斷流了,所以沿著故道遷徙的羊群只有忍受幹渴。

"那不能從別的道路找水麽?"不忍的呂歸塵問道。

"羊群就是這樣,一年一年,都走一樣的路,今年渴死那麽多,明年也還在在這條路上渴死,不知道回頭的,"獵人說。

此時呂歸塵忽然有種感覺,這支奔赴戰場的大軍就像是循著故道南遷的羚羊,並不真的明白自己為何要選取這條道路。一次一次的上陣,一次一次的倒下,每朝每代的血流成河,可後繼的人還是源源不斷的奔赴死路。

"阿蘇勒,你在想什麽?"姬野的聲音響起在他背後。

姬野躺在車中,渾身都用白布緊緊的捆紮,左臂套著夾板,吊在脖子上。醫官看他的傷勢時,忍不住驚嘆說從未見人受了這樣重的傷還不昏迷,而後他用木枝將姬野的全身固定住,紮上布帶封死。姬野此時最多不過動動手指,即便扭動脖子,傷口也痛入骨髓。

"我沒事,"呂歸塵搖頭,"你休息吧,醫官說你三個月都未必能恢覆,現在強要動彈,只怕骨頭會長不好的。"

"阿蘇勒……"姬野微微猶豫了一下,"你是害怕麽?"

在當陽谷口的清平原接戰之後,呂歸塵總有些神思恍惚,有時半夜起來在營中踱步,有時又無端的掀開車簾眺望遠處,一看就是許久。

"想我的表哥。"

"你的表哥?"

"龍格真煌,這是他的名字,草原上的人都叫他獅子王,"呂歸塵說,"他已經死了……我給你講過我家裏的事情沒有?"

"沒有,"姬野說。呂歸塵會給他和羽然說北陸的事情,從大雁到羚羊,從誇父到龍馬,但是自己的父母親戚,呂歸塵從來都很少提起。偶爾說上幾句,也立刻收住。

靜了一會兒,呂歸塵扭頭過去看這個好朋友:"不告訴別人,好麽?"

"好。"

"我是父王的第五個兒子,我娘卻不是青陽部的。她是朔北部的,當年青陽部打敗朔北部,守住了北都城,殺了我外公,後來我舅舅就把娘送到青陽部議和。我娘說她被送到青陽的時候,沒有見過我父王,只知道他有很多女人,聽說每次上陣都親手殺好幾百人……"

呂歸塵低下頭沈默了一陣子:"老師說東陸的婚禮,要納雁,要問吉,要傳帖,要下聘,少了一步就不成規矩,不過我們北陸,其實都是很簡單的。我父王有很多女人,大部分都是俘虜來的女子,也不要什麽禮節名分,誰搶到她們,她們就是誰的。我們青陽部的先祖,叫做呂青陽,他有七個兄弟。那時候他們八個人一起征戰,搶到的牛羊和人口按照戰功大家分,後來那七個兄弟為了牛羊和草場,都背叛了他。於是我的先祖把七個兄弟都殺了,削下他們七個人的頂骨,嵌在自己的劍上,占了所有的牛羊和人口。他很怕別的部落再搶走他的東西,所以他就娶自己的姐姐和妹妹……我知道這是亂倫,可是據說這樣容易生下有狂血的後代。後來真的有了三個有狂血的兒子,所有人都畏懼青陽部,帶著禮物來歸順,青陽部才變成了大部落。"

姬野默默的聽著,並不出聲。

"我有四個哥哥,可是我是世子,"呂歸塵接著說道,"你父親和你弟弟對你不好,可是他們總不會要殺了你。可是有時候我想,也許我哪個哥哥將來真的會殺了我,我這樣一個人,不配做青陽王,沒法光耀青陽的武功。我們北陸的規矩就是誰強,誰就能活下去,弱的人死了,也不會有人可憐……哥哥們不殺了我,是愧對青陽的祖宗……"

"姬野,"呂歸塵忽的擡起頭來,"你知道不知道,認識你和羽然的時候,我真的想我這一生都不要再回北陸了……我不是怕死,我是怕看見我的親哥哥們拿著刀來殺我!"

兩人默默相對,許久都說不出話來。

"我知道我很蠢的……"呂歸塵略略有些尷尬。

"那你為什麽還要學劍,學軍學?"姬野低聲問道。

"有時候也想,也許沒有我想的那麽糟糕,將來有一天,我要守護青陽,要象我父王那樣建立功勳。可是……"呂歸塵忽然搖了搖頭,"看見你和離公試手的時候,我才明白我想錯了。我做不到的,我四哥說得沒錯,我再怎麽努力,都是個懦夫。如果換了我在離公的刀下面,我根本連刀都拔不出來……"

呂歸塵蒼白的笑了笑:"姬野,我真佩服你,要是我有你那麽大的膽子……"

"我沒有那麽大膽子,"姬野打斷了呂歸塵。

"什麽?"呂歸塵不解的看著姬野。

"我沒有那麽膽子,我也害怕,"姬野靜靜的說,"那時候我也以為自己是要死了……可是阿蘇勒,我很怕死,比你更怕死,所以我那時覺得自己心裏有個人在使勁的喊說不要讓他殺了你,不要讓他殺了你……只有我能救自己。你是不是覺得我練槍的時候很發瘋?因為我有時真的很怕,我想我不是昌夜,沒人會管我的,我要想出人頭地,只有靠自己,只有練好槍術,我上陣才能不被人殺,才能活下去……"

呂歸塵驚訝的看著姬野,看著那雙深不見底的純黑瞳子。

姬野沒有看他,而是直直的看著大車的頂蓬:"昨晚夢見我媽媽了,醒來的時候覺得很想哭。"

"你媽媽……是怎麽死的?"

"記不得了。"

"記不得?"

"我記得小時候她帶我玩,可是記不清她的模樣。小時候我們家在天啟城,後來忽然有一場什麽變動,才遷到了南淮。就是那場變動中,我媽媽死了。可是無論我怎麽想,都想不清她是怎麽死的。其實……我根本記不得我從六歲到八歲間的事情!"

"難道是……失魂癥?"

姬野拉扯嘴角,淡淡的笑笑:"不知道,反正我是記不得。不說這個了,阿蘇勒,其實是不用怕的,將軍說了,這是亂世,誰都管不住自己的命。就算怕,也還是逃不過。"

姬野努力轉過頭去看呂歸塵:"大不了就是人家殺了我們!"



連陰的幾日的天忽然放晴,萬道陽光刺破雲層,在秋季蒼蒼茫茫的原野上投下了變幻的雲影。

唐軍中軍的步卒和前鋒的騎兵終於在蘭亭驛匯集,紮下了營寨。次日息衍傳令息轅率領一千五百騎兵出營叫陣。此時殤陽關十餘裏城墻前,六國大軍已經齊匯,各自結陣,封堵了一座城門,而後派出聲音宏亮的軍士叫罵。六國方言在城下此起彼伏,一浪高過一浪,有如擺下了戲臺。而城頭卻靜悄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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